星期二, 3月 02, 2010

二月蘋果 (2010)

《 偷 窺 》


自從搬了新家,我養成了一個不能說出口的秘密嗜好─愛上了偷窺對面大廈與我同一樓層,窗戶相對的住客。居於那單位內的,是位獨居男子。我常靜靜倚着窗台,雙眼定格在對面的落地玻璃窗,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沉迷至不能自拔,達到較黃金檔劇集、最新出版的雜誌及手機響起的短訊息聲音更吸引的程度。

從前,住處的窗戶對着山坡,再遠一點是禮頓山,與那一格格的窗戶遙遙相對,只隱約看到人影走動,甚覺沒趣。現在不同了,一條橫街之隔,雖然他的家窗前裝上百頁簾,透過罅隙,仍可偷窺到他常在開放式廚房的流理檯洗洗切切,做飯給自己吃。他在家慣穿着圓領衞衣和運動褲,除了睡覺時間,極少在睡房逗留。他每早六時半起床,約晚上七時回到家中,習慣十一時前關燈,間中有女客上來。

我每週最期待的,就是鐘點來打掃,將百頁簾收起的時間,可以細意欣賞他家的原木傢俬,形狀古怪的座地燈和純白床單。你會否巧合看到這篇?請相信我,這個住在你家對面大廈的獨居女子是沒有惡意,她只不過太無聊,才將目光溜到你家。當然,背後總有一個比較實際的原因的,那是因為你的家居設計太漂亮,是這條街上最好看的風景。


《 三 十 歲 前 要 做 的 事 》


早陣子參加同學的婚禮,是在教會舉行的,不是隆重盛大的一種,但我覺得莊嚴得來又溫馨。當新郎為新娘自作自彈自唱,本該是整個婚禮的「感動位」,怎料他的國語和歌聲全屬五音不全,令賓客狂笑。不過,當他唱到那句「洗廁所由我來做」,我的眼角開始滲出眼淚,那是喜悅的淚。有一段很長的日子,同學愛上不可能的人,幸好上帝最後送她美滿歸宿,而且夠及時,趕及在三十歲前。

婚禮完成後,與同學們一起散步往地鐵站,在路上走着走着,談到這些年的生活,大家不無感慨。「入學那年才二十歲,現在三十歲也快到了。」「我總是想在三十歲前做些轟烈的事。」「例如?」「我不知道。」「有朋友跟我說,一生人定要嘗試不工作的感覺,第二天回到辦公室,她將辭職信連同一個月薪金交給上司。」「這太轟烈了,我做不到,哈哈。」

是的,許多女孩子就是這樣無聊,總想在三十歲前做些甚麼,要特別的要難忘的,老了可以坐在安樂椅上回憶的。有人選擇結婚生子,有人去了遊學,或最簡單不傷脾胃的,瘋狂的談一次戀愛。你有想過一件在三十歲前要做的事嗎?有的話,可以告訴我嗎?我想了二十九年還未有頭緒。


《 給 豆 豆 的 信 》


親愛的豆豆:

你好嗎?我很好呢,雖然運程書都說我今年犯太歲,會有血光之災又破財等等。這些有啥稀奇呢?吃喝玩樂總要花錢,工作時擦損手腳根本稀鬆平常。只知道,庚寅虎年一定是很好的,因為你要來到這世上了。當你的媽媽發了一個短訊息:「 Therez a little bean in my tummy」,我收到那刻,就決定將來不論男女,都喚你作「豆豆」。

你的媽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一起成長,讀一樣的課本,看着對方發育、戀愛、為前途努力,和臉上長出第一條乾紋。這十多年來,就是如此親厚,她那平底鞋上的蝴蝶結鬆了,我蹲下來替她綁好,我的飛行更表和資料,她知道密碼每月替我查閱影印。然後,你出現了,從此,我繼續在高登討論區蹓躂,她則轉投親子王國討論區。

你要對媽媽好些,知道嗎?她為你付出了許多。你的爸爸因自覺不甚俊俏,不准你的媽媽在懷孕期凝望他,令她失卻不少樂趣。因為腹大便便,看演唱會不能坐山頂位,朋友們惟有陪她買貴價飛,她又要請吃飯賠不是。而一貫低調高貴的她,在你出生後,定必變成換尿片抹嘔奶通街叫你不要曳的阿媽,女神不再。

所以,你千萬不要在十四歲時告知你搞大了人家的肚 or vice versa激死她。

祝快高長大。


《 體 溫 》


在這個只得攝氏九度的晚上,你穿上全套抓毛運動裝束加厚羊毛襪,瑟縮在被窩裏久久未能入睡。明明肉身被一層毛毯一層冷氣被一層羽絨被裹得嚴密,連螞蟻也會悶熱得窒息致死,卻仍覺自己像冰櫃裏的一片凍肉,甚至開始感到床褥的金屬彈簧的寒意,正無聲無息滲入背上的毛孔。又不是生活在蠻荒世界,為甚麼不開暖爐?因為皮膚受不了,會脫皮流血痕癢不止;為甚麼不用暖水袋?因為小時候試過暖水袋破裂燙傷大腿,有陰影;為甚麼不蓋電毯?因為擔心漏電,你怕死。總之,找一千個藉口不讓自己好過,繼續輾轉反側,然後,伺機懷念他的體溫。

你將雙手從被窩伸出來,拿起冰冷的手機,發了一個短訊給他,當然,他沒有回覆。在秋末冬初之時,他早將體溫和愛情贈予另一女子,丁點熱度也沒剩下來給你。寒夜漫漫,大概他與她正忙着肢體交纏,如你手腳冰冷,請按平安鐘,別煩他。對於這一切,你冷暖自知,不是不覺自己犯賤,但無法按得住思緒,回想那些美好日子。曾經,他會先替你暖床,他的胸膛任你用來暖手,他的大腿隨你踩上去暖腳……如今,你的一籮筐凍柑不知道可以請誰吃。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