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3月 02, 2010

十一月蘋果 (2009)

《 那 格 亮 了 燈 的 窗 》


那一年,他二十歲,大學一年級。第一堂課堂,卻遲到了,匆匆步入課室,向講師說聲對不起,同學們投以微微驚訝的目光,不關遲到的事,是因為他外形長得不俗,當然,這點他本身也知道。他走到最後一排,隨便找個位置坐下,鄰座正在抄筆記的女孩子抬頭跟他打招呼,看着她極其秀麗的臉,他明白自己終於碰到了對手。

追求過,約會過,不知怎麼偏偏沒有走在一起。但,往後數年,每次回校,他總會故意走到她的宿舍附近,看看屬於她的那格窗是否亮了燈。那盞燈,照亮了他的日子。畢業以後,各自在工作上嶄露頭角,復又結婚生子,偶然透過舊友得到她的消息,她過得很好。終於,二十多年後,回復單身的他們相約午餐。

「咖啡?」「不了,怕失眠。」「凍檸檬茶?」「不,怕咳嗽,暖水就好。」眼前人憔悴蒼白,舉手投足像慢了半拍,他終於明白,時間待他不薄,卻沒有放過她。那天之後,他沒有再見她,他不是殘忍,而是不忍破壞那一格淡黃色燈光的回憶。美人遲暮,老了就是老了,眼角每條細紋都在告知回不了頭,相見爭如不見。


《 新 居 》


終於終於,搬了新家。由大學宿舍與另一女孩分享房間四個女孩共用浴室,到畢業以後搬進男友的家共住的日子,最後,落手落腳選定了佈置了自己的住處。大學宿舍時期,沒機會挑選房間,還好分得向海的一間,讓我可以看着海景一直發呆,不過室友卻換了三個。我那日夜顛倒「晚出早歸」的生活模式,換到第三個才受得了,因為她較我更少時間在宿舍。經此一役,明白自己是個「同住難」的人。

舊居與新居相距不遠,舊居睡房的窗向着山坡,抬頭就是禮頓山。我常在晚上對着那豪宅的一格格淡黃窗戶想無聊事,不知那邊可有人一樣站在窗前看着我這格長亮白燈的窗戶?新居沒有風景可看,睡房窗戶對着另一大廈的客廳,羅密歐與茱麗葉毋須講電話推開窗傾談即可那種。無聊的我,愛上了看別人客廳在播甚麼電視節目,愛上了看別人窩在沙發的悠閒樣子。

當然,新居是租來的,我尚未有能力在這區買下物業,哪管是最小面積座向最差的單位。每次鬧情緒不想上班不想寫稿的時候,總會問自己:「你要不要交租、水、電、雜費?你要不要儲錢希望總有天可買下現在所住的單位?」是的是的,希望總有一天有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小天地,希望我們都可以。


《 廿 九 幾 歲 》


但凡別人叫我做些本身沒興趣或做不來的事,又或是需要加強語氣,強調自己的堅定和認真時,總喜歡用上一句「廿九幾歲人啦,咪玩啦/仲細咩/一把年紀啦」。結果,一語成讖,來到二零零九年的十一月,我真的踏入二十九歲了。二十九之後,不會跳層到八十八,但將會是三十。你明白嗎?三十歲,無三不成幾,幾十歲人吖!父母親大人的口頭禪是──「我都幾十歲人囉,冇所謂啦」,如今我們一家三口都是幾十歲人,真溫馨。

其實,不是真的覺得廿九死期到,三十大限將至的,反而肯定現在,較過去所有的日子都要好,至少終於知道自己在做甚麼想做甚麼,不再是戀愛大過天,為一個他患得患失傷心時立即辭職玩失蹤。二十九歲,臉上尚未有任何皺紋,卻毋須像十九歲時那樣,吃一片薯片吞半顆巧克力都擔心明天鼻頭長出大暗瘡。然而,畢竟二字頭了十年,習慣了便有點不捨,像家中用了十年的電風扇,某日回家它換了款式,硬是看不慣。

廿九幾歲,總有些事是超齡不能做的了,例如着 hot pants。保得住臉皮,卻發現連大腿內側的皮膚都可以隨歲月鬆弛。我想,會由生日那天開始,好好記下未來這一年,廿九幾歲的最後點滴。


《 失 戀 假 》


從報上看到一則有趣的新聞,上海一間企業最近推出一項讓員工感動的新福利──「失戀假」。如果失戀了,可以申請五天的「失戀假」用來治療情傷。從週一開始放假至週五,連週末例假,剛好一星期。日本有一間公司更貼心,申請「失戀假」的員工,年紀愈大假期日數愈多。因為二字頭失戀過後容易找到新人上場,到了三字頭,或是戀愛多年無法結果,或是難以在市場找到另一知音人,自然需要較長的療傷期。

你或會覺得,失戀而已,不是傷風感冒喉嚨痛,又不是不治之症,何須小題大作請假療傷?那麼,大抵你是個幸運的人,有一顆剛強的心,不明白感冒可以引起其他併發症會死人的。失戀會讓人傷心很久,一不小心碰到傷口,便淚流不止,世上所有的快樂都不能令失戀者微笑。記得有次失戀,不敢請假,每天只懂得哭,令辦公室氣氛低迷同事生厭。此後,失戀翌日我會選擇辭職,或去看醫生,希望取得病假紙。

若你遇上好心上司,正享受有薪失戀假期,記得在最後一天,買個小蛋糕點上蠟燭慶祝自己重生,週一回到辦公室,再世為人。


《 聖 誕 卡 》


明天就是十二月了,街上鋪天蓋地都是聖誕裝飾了。長大後,到過不同的地方過聖誕,本以為美加歐洲節日氣氛最濃,誰知最七彩繽紛節目多多的,就是香港。在外地感受到的聖誕,大抵是文化不同,地方相對又大得多,他們的聖誕節,是留在家中吃大餐的,而非在外吃應節套餐再直落三百元任劈到天光。燈飾呢,總是疏疏落落,色調也較淡,聖誕樹上的裝飾,用三分鐘時間一定可以數算出來。每次有外國朋友在港過聖誕,都訝異於尖東海傍的燈飾之璀璨,還有連聖誕也要倒數的有趣習俗。

在八十年代出生的一群,都知道近年的燈飾已經不復從前,失色了。賣聖誕帽、閃燈星星和螢光圈的小販仍在,但當年與自己牽手過聖誕,一起噴過彩條,你為他織過頸巾,他送過你心形銀鏈墜作禮物的小男生,早已失散。逐漸被人遺忘的,還有聖誕卡。好像大部人都改發 e-card了,一張張紙造的,似乎已不合時宜。每年鍥而不捨親手寫下短短的一句「聖誕快樂」,往往被朋友取笑樹精會來找我復仇。老土的我,最愛聖誕音樂卡,今年找了好多間店鋪,只得一家有售,卻賣上百多元。它太精美了,我喜歡的是粗糙白底金色字體,音樂永恆走音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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