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8月 07, 2010

七月蘋果 (2010)

《 母 親 與 太 平 館 》


早幾天,母親大人親來探視已重感冒半個月的我,我問她晚飯想吃甚麼,說要好好「犒賞」她,她想了一想,答我三隻字:「大家樂」。平常她來探望我,明明約好了到酒樓飲茶,最後她總是忽然致電說已在大家樂吃過茶餐,順便問我想吃甚麼,她會買外賣上來,兼叫我省下茶錢。是的,她就是如此慳家的一個阿媽。

關於那餐晚飯,我再要她表明想吃甚麼,她想了一想,又答我三隻字:「酥皮湯」,還補上一句:「大家樂都有 o架」。難得她出來跟我吃飯,就是不想她草草吃快餐,便瀏覽「開飯喇」網站,逐間舊式西餐廳打電話去問可有酥皮湯,當聽到我致電「太平館餐廳」時,母親說她和父親常看《飲食男女》,又經過中環那間許多次,但站在門口一看,好像很高級的樣子,從來不敢去。

順理成章,我拉了她去太平館吃晚餐,跟她解釋二人餐不過三百多元不貴的,下午茶餐更便宜,不論一個人或跟朋友一起,我都常去,她才稍稍放心。我不吃牛,但她吃,所以照樣叫了瑞士汁炒牛河。平常是百彈齋主的她,吃了一片,細細聲跟我說:「啲牛肉好好食」。我聽了,不知怎地,有點鼻酸。


《 我 要 做 港 孩 》


從前,我們叫那些牛高馬大還要亂花父母錢的做「敗家仔」,沒目標沒主見依賴父母的做「裙腳仔」,現在,像綜合理財戶口那樣,合併叫「港孩」,衰多兩錢,既敗家又裙腳。港孩不是天生的,他們都有一對二十四孝的父母在背後發功。我對這種社會現象沒有深入探究的興趣和能耐,只是單純地,渴望有這樣的父母,我要做港孩!

反正有父母「包食宿」,不用憂柴憂米,不付家用也不會被掃出街睡天橋底,為甚麼要積極進取追求成就?人生目標人人都有,你愛打機,我愛閒 hea,最好日復日如此,不必排除萬難達成。如果需要一個終極目標,合乎社會期望的目標是買樓,努力工作是達致目標的手段。那麼,我天天看日落,就是為了等待目睹世界末日來臨時的風雲色變。

當在機上閱讀那則港孩大學生每日哺在家打機,只求月賺二千買煙仔的新聞時,忽然, call light亮了,由飛機尾走到飛機頭,乘客投訴「等杯咖啡等咗成世」,我鄭重道歉並在三分鐘內送上咖啡加小吃,但作為一個無法面對工作及現實世界的脆弱港孩,我不明白乘客為何好眉好貌卻短命如斯,也不明白準備買樓讓子女將來收租過活的家長們當中,為何不包括我的父母。


《 當 我 想 起 你 》


當我想起你的時候,不會打電話給你,永遠。某些錯誤,犯過一次,就不想再犯。怕聽到一把冷淡的聲音,怕無聊的對答不着邊際的問好,怕會將掛念說出口,我不要連尊嚴都失去。手提電話內的快速鍵更改了,號碼早已刪除,但那組數字依然刻在腦內,所以,習慣蹺着雙手,避免按捺不住拿起電話按下你的號碼。在快要想哭時,我會用手指劃過空氣,寫下你的名字,這是最安靜的去想念你的方法。

當我想起你的時候,決不會找我們之間的共同朋友,問及你的近況。有想過瀏覽你的網誌你的 facebook上的資料,但可以預料,看到那些文字和相片,將會難過很久。同時,也不願讓你有機會得知,曾經有一刻,我想起你。請容許我站得遠遠,隔着一段距離去想你,掛着微笑也好心酸也好,總之,全宇宙裏,這秘密最好只得我一個人知道。

當我想起你的時候,或許,會在 Google搜尋你的名字,一筆一畫的鍵入,然後,得出「約有 1008項結果(需時 0.06秒)」。你不是天上星星,怎可能那過千項結果都是你?我只想透過電腦螢光幕,凝視奪目的紅色字,跟你一樣的名字,去懷念那些零碎的美好。


《 當 你 想 起 我 》


當你想起我的時候,會做些甚麼呢?可會與我們之間的共同朋友飯聚,在用餐叉捲起意粉時,漫不經心問起我的近況?大概不會吧。你怕友人將此事告知我,怕丟面更怕惹人煩厭。其實,你早將我從 facebook上 unfriend了,但猜想你會按捺不住,一次又一次瀏覽僅有的資料,哪怕個人相片的位置已變成問號。滿足了好奇,卻不開心。

當你想起我的時候,是否仍然心酸?心頭隱隱揪動,仿似呼吸不了,未至於要哭出來,但那種酸楚,足夠令你無法站起來,走出房間,看看外面的風光明媚。酸楚的感覺流遍全身,你乏力掙扎,癱瘓在椅上,目光離不開電腦螢光幕。頁面上,我的名字成了奪目的紅色字,那 1008項結果如同巴掌,重複掌摑你的憂鬱,提醒你,這樣做有多不爭氣。

當你想起我的時候,可有幻想我同樣想起你?希望你會明白,我一直沒有忘記,只是,都過去了。現實生活不是科幻電影,我們無法超越光速,所以,回不去了。唯有拾起已刮花了的心,拍拍灰塵塞回去,然後,若無其事開步往前走,將從前散落在身後。以後,若我企圖憑藉零碎的美好,回去起點,回到當時,寧願你已轉身離開,臉上帶着微笑,想起的是別人。


《 我 要 你 快 樂 》


在眾多的錯先生中,有哪位你明明用盡了力氣,賣力演出博他一笑,看遍坊間探討兩性相處之道的書籍,小心翼翼用螢光筆逐一畫低重點,將今天看起來非常幼稚的《一百個讓男人愛死你的要訣》牢記心中。為了留住他,走去求神拜佛,別人說哪家廟宇靈驗,即使在離島的你也趕過去。錢包裏都是愛情符,企圖借助神明的力量擋住情人的桃花。

你真的已花光所有,甚至債台高築,還是落得分手收場,死因不明。在打了一百通電話以後,他終於吐出原因:「你做了許多事想我快樂,但我不喜歡興高采烈過日子。」你聽得發呆,那些要訣全都是教女人要讓男人快樂,然後他就會更愛惜女人的喎,有冇搞錯?是的,原來世上真有人不喜歡快樂,這不是信手找來的藉口。因為,事主和苦主我都認識。

世上有一種人,從來不是快樂的人,待人有禮奉公守法,沒有經歷過甚麼慘事,但就是不快樂,也不願意表現出一臉高興。你愛他,不明白他的憂鬱,希望他快樂,從星座開始,研究是否太陽月亮還是金星星座影響了性格,誓要拆解這伽俐略謎團。你每天說一個笑話,不過想他至少有一秒鐘的歡樂。你買來一大堆 self help書籍,教他如何學會樂天積極……你要他快樂,他卻更覺沉重。



2 則留言:

  1. 平常是百彈齋主的她,吃了一片,細細聲跟我說:「啲牛肉好好食」。我聽了,不知怎地,有點鼻酸。

    i understand, i hv that feeling when i bring my mum out to eat too.

    we go out to eat with diff people everyday and 冷落our parents at home..they rarely hv the chance to try the food we are taking for granted every m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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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I like your columns. Keep it 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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